(2003年10月16日)
中央电视台 白岩松
载人航天工程是我国航天史上规模最大、系统组成最复杂、技术难度最高的工程,工程可以划分为七个系统,分别是航天员系统、飞船应用系统、载人飞船系统、运载火箭系统、发射场系统、测控通信系统和着陆场系统。本次载人航天飞行任务的圆满完成和七大系统的密切配合息息相关,中央电视台将七大系统的总指挥(总设计师)一一请到了演播室,白岩松对他们进行了专访。
航天员系统总指挥、总设计师——宿双宁
白岩松:刚才节目一开始的时候我也给观众朋友们介绍了围绕“神舟”五号的整个七大系统的总指挥、总设计师们,在今天下午的时间陆陆续续已经有五位跟我们沟通了他们整个的心路历程,以及在整个新闻前前后后的一些精彩故事,现在剩下的两位我们大家非常关注的,一位是航天员系统的总指挥宿双宁。现在也来到了我们的演播室,非常欢迎。我觉得首先要祝贺你。恭喜!这种心情我非常能理解,我不妨先揭一个底,前两天我去酒泉卫星发射中心的时候,当时去了宿总那儿,您的一句话我印象非常深刻,说:哎哟,总得吃一些安眠药。估计今天晚上不会了吧?
宿双宁:今天晚上不会了,现在困得很,不用吃安眠药也可以睡着。
白:这21个小时的过程中,或者说从他(航天员)入舱开始,提前2小时45分钟入舱,加起来到回来,应该是24小时左右的时间,宿总一直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情,什么阶段最难过?
宿:在待发段的时候,总得觉得还是可以的,我们是第一次把我们的航天员送入太空,尽管国际上已经有430多,我记不太清,这么多航天员在太空飞行了那么长时间,但毕竟我们是第一次,这个第一次心里就没有底。在失重的情况到底行不行?他会不会上去很快就得了空间运动病,失去工作能力,这个是我们比较担心的。再一个在长时间失重情况下他的各种操作会不会像地面这样自如?因为他的运动跟在地面上的反应是不一样的,我在失重飞机上,穿这个宇航服一穿就跑,所以这个地方确实心里没底。
白:刚才看到的是国外很多航天员的太空生活,可能在昨天之前,我们更多熟悉的航天员的太空生活都是刚才看到的这样的画面,不过自打昨天“神舟”五号非常漂亮的发射以后,并且在太空拥有了这21个多小时的整个的过程之后,我们就拥有了属于我们自己的航天员的太空生活。我想过一会儿,我们宿总就会把相关的内容给我们有一个更详细的介绍,我们的航天员的太空生活怎么样,这20多个小时,宿总?
宿:应该说跟国际上的也是大同小异。我今天刚跟杨利伟了解了一下,他首先说到,确实一入轨,船箭一分离,马上就有一个失重的感觉,因为有束缚带束缚着,没有漂起来。大概一个小时以内,他感觉到一些空间感觉上,就像我们倒立一样。他说如果这个时候不调整过来的话,他觉得很快,我们医学上讲,会得空间运动病了。但是他还是非常训练有素的,很快就调整过来,不到一个小时,就恢复到正常的感觉。
白:那一段时间可以说是一个挑战,他必须尽快适应这样的感觉?
宿:对。
白:从一起飞我相信您一直在关注着他的表情,整个的表情有没有让你担心的地方,还是从头至尾您都非常放心?
宿:我对杨利伟非常了解,这个同志非常坚毅,他的耐受能力非常强,我们在平常训练的时候,他的操纵耐力,前庭的功能,我们用转椅给他前庭的刺激都非常好,在环境变化比较大的情况下,从他的表情上不太容易看出,他是一种非常舒服,或者是很不适应?这个我还比较担心,所以在最后到今天早晨3点钟的时候,我趁着医监医生跟他问话的时候,我就问了他一下,我说,利伟,你现在觉得怎么样?能不能坚持?他一下听出来了,他说,首长,你放心,我感觉很好,能坚持到底。但是我从他的话里听出来,应该还是比较疲劳了,因为毕竟是15号早晨2点钟就起来了,在那种环境下,要想使人很舒服地睡一觉,恐怕一般人也不会相信的,而且他高度紧张,各种操作一个接着一个,通话,一个一个测量测试,体现了中国航天人的优秀品质,所以我觉得这个同志非常出色。
白:宿总,现在我们屏幕上看到的是杨利伟整个太空中的生活,我做个一个猜想不知道对不对?我估计过去的20多小时里,您的目光,因为在我们的指控中心,无论是酒泉卫星发射中心,还是北京指挥控制中心,既有舱内的宇航员的图像,也有各种数据,您的目光是不是一直盯在舱内杨利伟的整个舱内的画面上?
宿:我作为航天员系统的总指挥、总设计师,当然最主要的是关注我们航天员,首先他在上面的身体情况,精神状态,还有一个他的操作。他做这一个操作,他下面的三个操作是什么?我都事先再看一遍。估计下一个操作,如果操作失误,可能会带来什么问题,这是我很关注的。但是我自始至终是关注着他的身体状态。因为刚才说了,毕竟是第一次上天,随着时间进程的延长,会有一些变化,这些变化需要早期发现,进行判断,这些是主要的。另外我作为航天医学工程研究所的所长,我们不仅仅是有培训,培训航天员,还有很大一块就是船上的产品,比如说袁总指挥,他负责指挥的飞船系统——环境控制生命保障分系统,在我们这个所来实施。那么整个舱里面的大气环境,整压、氧分压,二氧化碳分压,以及空气的净化,温度和湿度的控制,这跟热控系统也是有密切关联的。这一块应该说在没有到真正载人的时候,我主要的操心在这儿,60%在这儿,这次出场前,我也作为行政单位的负责人跟袁总指挥签了质量保证书,意思说出了这个问题,我是第一责任人。
白:那个时候签字笔也很沉呀。
宿:是的。
白:我今天知道的一个消息,就是说我们其实最后在整个20多个小时飞行过程中,舱内的温度大概在17到22度之间,更多是在20度左右,湿度是30%,这是一个什么样的数字?
宿:这个是非常理想的,因为我们的医学要求就是舱内是在21度正负4,现在基本是在中心点这个位置上,舱湿也是比较理想的,30%左右。
白:我这儿有一个问题,不泄密的情况下你可以告诉我们一下。这次杨利伟整个在空中飞行的21个小时里面,你对他哪点是满意的,哪点是不满意的?
宿:应该说,对他的整个的表现我都很满意。特别是各项操作和地面指挥的配合,这些我都很满意,包括他自己整个处理空间过程当中,环境的变化,怎么调整自己的生理和心理状态。如果说咱们不能说不满意,应该是非常出色,应该说毕竟是头一次,可能也赖我,我说你上去,在没有把握的情况,不要在上面折跟头,来回打滚这些事,自选动作不要做太多,这个同志服从意识比较强,可能观众看到有图像的时候,他往往是比较本分地坐在座椅上专心地进行工作。
白:您现在后悔了,还不如打一个滚呢?
宿:成功要说这个话,大家都可以理解。但是当时我们压力是非常大的,打这一个滚可能会打出一个大问题来,因为毕竟是他一个人在上面。
白:但是那天您说了,估计他的自选动作会很少,我记得当时还真问了您这个问题。我说有没有可能在失重的状态下,他把笔往空中这么一扔,然后看着这个状态,你说估计够呛,你说毕竟这是第一次飞,万一这个自选动作要卡在哪个位置。结果这次我们看到他还是把那个笔给弹出来了。
宿:这次是因为那个笔是在他那个飞行手册那里有一个细绳,我这么分析,他想搞一个自选动作,但是又不违反规定,让那个笔飘了飘,我觉得他是大家可能注意,有一次摄像完了以后,那个摄像机包他也没有说马上把那个搭扣固定好,让那个摄像机包在那儿飘,让观众看到我们确实是在一种失重的状态下,但是又不会因为这个自选动作带来一些问题,我觉得分寸掌握得非常好。
白:宿总其实今天可能很多人都特别想关心这样的问题,最初我们是从1506名飞行员中最后筛选一步一步变成14个,最后又变成1个,这时候杨利伟是不是最好的选择?
宿:是的,应该说我们最困难的时候,是1997年,那个时候比较困难的就是选拔,怎么选拔?用什么标准,要什么样的人,不要什么样的人?确实当时还是做了很多的争论。现在我们回过头来看,有两个同志其实可惜了。还是比较优秀的,当时有些人认识问题还不是很到位。
白:欢迎回到我们的演播室,刚才我们在演播室连线采访中国第一个航天员杨利伟,在采访之后宿总当时评价说,说现在杨利伟的脸色比刚回来的时候好多了是吗?
宿:上午大概是9:50分左右,后来我们从数码相机上查的时间,他开舱门敬了一个礼,他走下悬梯以后,大家都热烈地欢迎他,这时候我看了以后,我当时心情呀,我原来想着成功以后我肯定要流泪,但是成功后我却没有流泪,可是看到他当时脸色的时候我流下了泪。
白:当时和现在作比较是什么样?
宿:和现在比反差很大,好像没有什么血色。从医学的角度讲有脱水的感觉。
白:在这儿我们有一个最新的新闻,不过新闻不是一个新闻稿,而是一本书,大家可以看到,这本书可是我们见过的最快的速度出版的。有这样一本书——《飞天梦圆》的封面叫做杨利伟,大家可以想像一定是最快出版的,其实这本书是来自中国载人航天工程的内部报道,在中国航天迈入太空的时候,所有航天专家精心打造,权威部门审定通过,可以说第一次披露了“921”工程的决策过程,而且全面的展现了我国载人航天工程的历程,曝光了国家航天员选拔培训的内幕,可以说到今天我们当拥有了“神舟”五号成功发射之后,所有我们非常关心的一些精彩的内容这本书里面都有,明天即将上市。因为这毕竟是我们今天开始最熟悉的杨利伟作封面的一本书,那我相信所有很多关心中国航天事业发展的人都可以在这本书里面得到你所希望得到的答案。接下来我们继续关注我们的很多内容。宿总,在这个航天员飞行的过程中,衣食住行你最关注的是什么?
宿:衣没什么更多关注的了,以后他一个人让他不要脱出航天服。所谓行就是动作,食也是一个很重要的方面,包括了食品和饮水。
白:20多小时他吃了几顿饭?
宿:3顿饭。
白:我这儿有一个航天食品的盒,很丰富的。几乎我们好多种食品都有,我随便抽几个,居然有蚝油鲍鱼,还有螺旋藻枸杞月饼、卤鸭珍,都是带有中国特色的食品了,是不是我们有意识的要研究带中国特色的食品呢?听说还有绿茶,您给他这次开的食谱是什么?
宿:有20多种,因为他短期飞行,就是20几个小时。我对航天食品的关注,一个是不要像干面包似的,第二热量要高,低残渣。对各种品种,我当时跟我们的航天食品主任设计师也说了,我说你不一定要的品种太多,但是他作为航天食品的专家,也希望尽可能让航天员有选择的去吃,就20多种。
白:这是卤鸭珍,是这样的状态,还有蚝油鲍鱼,还有粤菜,要不然我们尝尝粤菜的味道,大家可以看一下还真是鲍鱼的样,还真是鲍鱼的味,太空中不能像我这么吃吧?
宿:可以。挤一块吃一块。
白:哦,我注意到这里一共分成三块。我们怎么没有在飞行的过程中看到杨利伟吃饭的镜头呢?
宿:因为每次过陆地和海上的测控船的时间都很宝贵,短的三五分钟,长的十来分钟,这个时候他要做很多的操作,报告一些情况,因为他要通话嘛,一般说话吃东西我们有这个经验,容易噎着,另外吐字也不清楚,影响到话音质量,所以我们都把他安排在非测控区,节省这个时间。
白:一露头还顾不上说话,通信指挥,然后剩下的时间,吃饭等等的时间挪到背面去了。
宿:对,把这时间得科学安排好。
白:刚才我问他吃的怎么样,他说吃的还可以,味道肯定不如地面,但是比想像的好,刚才我吃了一口,但一直在听,也没太注意味怎么样,但总的来说感觉还不错。
宿:当然不如大厨师炒出来的味道那么好了。我上次也说过,航天食品不像大家想像的美味佳肴,在保证他的安全的情况下,还是尽可能让航天员调剂口味。
白:刚才您提到了但是没有介绍,这个饮水在陆地是一件很简单的事,但是在太空是不是件很难的事?
宿:也不难。饮水装置用的吸管,我没有在上面吸过,地面上小孩喝酸奶一样,都捉着喝,这个要训练。就是喝的时候不要把它洒出来。
白:洒的哪儿都是。因为在失重的状态下,稍微一出来可能就四处都是了。听说我们这回的菜有鱼香肉丝、宫爆鸡丁,是这样吗?
宿:这是我说的,实际上我是举了一个例子,我们有很多中国人习惯的航天食品。
白:杨利伟在空中是可以自选我吃什么,还是规定的?
宿:三餐都是用一个餐盒装好了,这里面可选项是很多的。
白:不一定都吃完。
宿:不一定,当然你要吃一部分,因为热量还是要保证的。不要求他全吃完。
白:刚才我们通过记者整个的采访,对杨利伟亲属、姐姐家、还有他的老师的叙述,从另一个侧面等于了解了杨利伟的有关情况。接下来我们再回到演播室,其实在刚才我就已经说过了,你们两位老总坐在一起特别有意思,因为你们的工作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从你的飞船系统来说,要为航天员拥有一个特别好的移动的家,而且要安全,要舒适,各种各样的因素。反过来说,航天员又要操纵着他设计的家,在太空。宿总如何评价这个给你当外修,修完整个移动的家?
宿:我觉得袁总领导的飞船系统也是非常不容易。刚才他说到了对飞船从抽样阶段各种的了解,一直到我们在不太长的时间连续发射了几艘飞船,直到15、16号我们完成了“神舟”五号的飞行。算算有9个月,这两艘船加上“神舟”五号这个船合在一起时间非常短,它不仅要解决飞船本身的问题,还要解决生存环境,人机界面的问题。有些问题从我们航天医学的工程角度,提了一些设计上的要求。但是我也跟我们的同事说,从医学功效的角度,另外工程的观点,有些东西不可能非常舒服,非常合适,应该说不具备在有限的时间和经费的条件下,很难完全满足。
白:想给你弄出别墅,但是由于任务紧、经费各种各样的因素,现在我们有住处,而且争取两室一厅不错了。
宿:是的。而且后来我们双方的合作还是比较愉快的,有些东西有些争论,不同的认识,但都是很务实,从我这个角度我很务实,要看到这个现实。但是有些问题我们觉得应该跟袁总讨论,怎么能处理的更好一些,我们还是积极的跟他们协调,来解决问题。从这次“神舟”五号的飞行来看,杨利伟正常的操作,比如开关呀,我们统计了一下有100多项,没有发生什么问题。这就证明这个船对人是相当适应的。还有环境,刚才说了温度、湿度、大气的压力、过载、着陆冲击等等这些。环控生保方面做了很多努力,今天上午我和杨利伟聊天,他也说了,这个船箭一分离失重的感觉出来了。他当时关着航天服的面窗,他说可以通过这个阳光,就像我们打扫屋子里的灰尘似的,一扫一缕阳光射过来,就感觉一些尘埃,在没有失重的时候没有发生,一失重尘埃就飘起来的,所以做的净化系统很好。我说你是不是感觉空气呛人呀?他说不是这样,他感到很清新。这在“神舟”四号人船联合测试的时候,有好几名航天员进去做过实验,普遍有这个反应。
白:宿总,自打袁总三月份把飞船生产出来,我们整个航天员进去过多少次?
宿:这个没有详细的统计过。我们做人船(合练)的时候,有好几名航天员轮番进去。人船完了以后,还有人船地(合练),航天员也进去过,就是航天员、飞船和地面测控系统,在北京统一进行模飞,等于我们在地面上把整个“神舟”五号飞行走了一遍。再一个功效的评价,功效就是人机界面,杯子盖好不好拿,举一个小例子。我们也组成了一个小组叫功效评价小组,看看哪个地方还不合适,飞船设计师系统根据功效小组的意见改。除了大的方案上改起来比较困难,我们的任务还是可以接受的,以后有新的型号我们还可以商量怎么办。
白:这儿有一个观众的提问,非常有意思。说杨利伟上飞船的时候带了一个小箱子,那小箱子里面带的是什么呀?
宿:进舱之前是我们一个训练人员帮他提的。那个箱子是这样的,他进入飞船之前,箱子里面放的是他的航天手套,因为从航天员的技术区出发到塔架上有几十公里,要坐车。这个时候手套不能自己拿着,手套这个密封要求比较高。
白:手套好像是按照每一个人的手来设计的。
宿:箱子就是装手套的。手套带进舱里以后,他还穿了一双靴子,这个靴子就放在箱子里面,带到他准备出发的地方。
白:这个问题关心的朋友也非常多,但是我想是人之常情,在20多个小时的时间里面,解手问题怎么办?
宿:因为这次飞行的时间比较短,我们从设计上用洗肠的办法。原来尝试过灌肠的方式,灌肠比较难受,引起肠痉挛,腹部有隐约的痛。现在用洗肠的办法,让他肠道基本清理干净,按照医学的角度来说,他吃的食物残渣比较低的情况下,我们做过实验,可以保障在50—60个小时不用解手。
白:还有一个情况非常有意思。自从1961年4月12号加加林登上飞船飞行,恰恰在那一次的时候,加加林走到一半的时候中途去解手,后来全世界的宇航员都拥有了这个规定动作,那么我们这次杨利伟是否也有这种规定动作?
宿:没有。俄罗斯怎么考虑的我们不清楚。我们觉得这么一个动作,他是要把航天服下边小便的开口要解开,再用橡胶缠好。这个环节多了一道操作,有可能对服装的气密性有影响,因为我们首次飞行比较慎重,所以没有做规定动作。他们实际上成为一种心理的安慰手段了,就像年轻人考试的时候,刚一考试就想上厕所,你不把这个问题解决了,答卷就好像答的不太好。
白:还有一个问题,也是观众朋友问的。说以前我们常流行一句话叫:天上方一日,地上一千年,这个顶上时间概念跟我们底下有什么区别吗?这个你有没有跟杨利伟聊过?
宿:这个没有交流过。因为它是90分钟绕地球一圈,就是90分钟就相当于一个日出日落,这个昼夜节律长期这样下去可能会有一些变化。
白:宿总我还有一个问题,在此之前可能问您这个问题不恰当,毕竟我们的中国航天员没有上天。其实在此前很多过程中,您和世界上很多的宇航员都进行了接触,也带着我们的航天员,比如说到国外训练或者交流等等,那么现在因为有了我们这次成功的飞行,现在可以放心宇航员系统?
宿:我们的宇航员毕竟是杨利伟一个人在21个小时飞行过程,太空的环境下长期的工作、生活、自我保健的能力,我们还需要借鉴或者有待于进一步实践。我感到比较欣慰的是,我们首次飞行,我们的航天员表现是有目共睹的,是非常出色的,说明了我们训练的方法、内容是合适的,包括从大纲的制订、飞行文件的编写。当时我们训练航天员面临的最难的就是三教:教员、教材、教具,是一片空白。航天员的训练,对环境的适应性训练我们所还是有基础的,就是超重耐力、低压缺氧等等对人的生理功能的训练我们有一定的基础。但是面对飞船,承担的任务,说实在的,我们当时确实感到压力很大。我们选拔训练时的主任是一个女同志,也是付出了艰巨的努力,由于她作出的贡献,我们航天员做得也非常好。
白:这个问题也是大家很关心的,其实最后的时候,大家知道进入我们头三名序号的一共有三位航天员,他们都有可能在最后的时刻成为中国第一个航天员,但是毕竟这次机会只有一个,那么杨利伟成为从此大家印象非常深刻的第一个航天员,对于另两位没有获得这次机会的航天员,做出决定之后,您作为这方面的负责人是否跟他们沟通过,另外手心手背都是肉,您在抉择之中是一种什么样的情感?
宿:心情很复杂。从选拔的时候,从1500多个变成60个,60个又变成20个,最后选成12个,这个过程我心里已经感到很难受。这些同志进行了将近5年的训练,每个人都很努力,但是机会眼前就那么一次,选谁不选谁确实是很难抉择的问题。但是我们在选择过程中,他们的团队精神非常令我感动。今天杨利伟回到他们战友中间的时候,很多人拥抱他,都流出了热泪,可以看出是真心的。竞争,他们确实有竞争,而且是公开竞争,这种竞争是良性的,发射前我没有刻意去谈这件事,电话里我说,我感到很对不起你们,他们也很能理解。在12号那天,总指挥李继耐去看望他们的时候,每个人都表了态,三人不管谁上,都代表一分子。当然他们都希望作为中国第一位航天员。最后选择了杨利伟,他们也配合的非常好。我举一个很小的例子,就是杨利伟上天了,翟志刚和聂海胜说:首长您放心,杨利伟的行李,我们保管收拾好,带回北京。
白:我刚才问了杨利伟一个问题,我说在你走之前的时候,只有基层的一些人去送你,当时杨利伟还不是大家非常熟悉的名字。但是经过15号、16号杨利伟将成为不仅是今天我们熟悉的名字,而且显然会记录到中国航天历史的记载之中,接下来他应该怎样去面对这样一个变化?
宿:我觉得杨利伟的素质是非常好的,我看出来,包括刚才他的回答,他是发自内心的,因为他父母都是教师出身,我觉得跟家庭环境也还是有关系的。整个从选拔到最后,很少因为个人问题找所长,除了训练上我们探讨一些问题,他很少说,对个人利益看得并不重。他为什么要刻苦的训练、要争当第一名航天员呢?我感到还是一种信念,一种人生的价值。我可以给大家介绍一个情况,他的夫人也是我们所里一个干部,肾脏还有一些病的,当时我也很担心,也没有更多地去关心,只是尽我所能了。但是杨利伟都没有影响训练。
白:而且还是在最关键的这两年的时间里头。
宿:对。
白:您曾经担心过,尤其家里面,但是没有。
宿:对,没有。10月2号,他们休息,我专门给杨利伟打了一个电话,我说你的夫人什么态度?当然每个人都问一问。他说没问题,说你们放心,他们都支持。
白:宿总,您这边大家关心的问题是,我们过去一段时间从选拔到魔鬼训练,以今天作为一个非常圆满的成果呈现出来了。那么接下来我们工作的时间表、节奏会是什么样呢,在航天员的培训方面?
宿:我们航天医学工程研究所负责的工作有四大块:第一块很主要的是航天员的训练和医学监督、保障。现在我们正常的飞行程序,航天员以杨利伟为代表吧,看起来还是比较出色的。但是一旦出现一些航天员应该可以判断、解决的设计上,他能不能很好的完成,并没有得到实战的考验。国外也有这样的先例,在出现一些问题的情况下,通过航天员主观的努力,当然是在大量训练的基础上转危为安,解决了。这回太顺了,这回主要对人的考验,这种反应、判断操作能力还是有必要再进一步提高。
白:人真是不容易,我是说,作为你们总指挥,一方面盼望一切顺利,真的一切顺利了又有新的课题了。
宿:这个课题是永恒的。第二我们负责船上的产品这块,刚才袁总很客气,说我们这块做得很好。实际上我们觉得这个安全可靠性还有很大的空间要做。这次我非常担心的就是供气调压系统。这个传感器,如果舱里面常压正常,传感器误报,说常压低,往里面放气,舱里面压力越来越高,后果是不堪设想的;但是需要你供氧气的时候你供不上,也是不堪设想。还有二氧化碳,这些原因都可能导致飞船提前返回,这个损失就很大了,因为提前返回就是一种非正常的飞行程序。所以,我在飞行完以后,坚决的要求,必须把这一点再解决好。
白:会休息多长时间?一个是您本人,一个是那么多的航天员?
宿:我们多数骨干,按照军队的规定,干部每年有一个月的休假,我没有休过,很多同志也都一样。我说放假一个月,咱们休息休息,看起来说好说,做起来肯定还是有点难度,因为工作是无止尽的。
白:非常感谢两位今天两到我们的演播室,而且我特别的不好意思,替我的很多同事向两位表示衷心的感谢。因为你们已经很疲劳了,都已经很多小时没有睡觉了,所以对你们最大的感谢就是我们的祝福,希望你们今天晚上睡一个好觉。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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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船应用系统总设计师、总指挥——顾逸东
白:顾总,咱们这个系统,这句话不知道说得准不准?他说,载人航天是花钱的,但是应用系统做好了将来是能给咱挣钱的,这说法有道理吗?
顾:我想有道理。因为载人航天最终的目标还是要应用,也是造福人类,所以我想现在的投入马上得到回报不一定可能,但是今后肯定对社会、对人类会有回报,而且有很大的回报。
白:今天早上,“神舟”五号安全的返回了地球,我们第一个航天员也非常的健康,大家非常开心。但是除此之外,大家其实也在关注,我们收到很多消息,刚才你也看了,里面有很多的问题都和你的系统有关,大家还是非常关注应用。这次“神舟”五号可以介绍给我们的,和我们每个人有关系的应用的试验啊,科学的准备,都有哪些方面?
顾:我们在整个载人航天工程当中,在空间应用方面安排了很多项目,“神舟”五号为了航天的安全我们安排的相对比较少,而且突出怎么保证空间的安全。一个是空间环境,对于轨道的高能辐射,高能电磁,高能质磁,高能正离磁来进行探测,主要是为航天员提供安全保障。另外,我们在地面还有空间环境的监测。
另外,我们在返回舱有微重仪,这个实际上是对于航天员进舱活动的情况下,对于整个舱段的微重力水平进行测量。那么整个载人航天过程中,我们安排任务比较多,主要是两大块,一个是空间科学试验,大家也比较关注这个事,包括空间生命科学和生物技术,包括空间材料技术,当然也包括微重力。还有一些天文的探测,空间物理和空间环境的探测。
另外我们也发展了一些比较先进的遥感器,对地球表面的陆地、大地、海洋进行探测。因为“神舟”五号第一次载人,所以安排的项目比较少。
白:这个问题也非常有意思,一位观众朋友问,说以前我们想像的是航天员上天以后好像有很多的动作,这一次通过你们的节目也看到,他更多的时间是躺在那儿,从我们应用系统来说,这次为什么没有大量安排我们的航天员整个20多个小时的时间人为的试验?
顾:我想以后会安排,而且以后我们的载人航天试验主要是依靠航天员主观能动性,甚至会有一些专家上天,这一次活动的限制比较严格,我们希望在首次飞行当中能够使航天员取得一些空间飞行的经验,不仅为他,而且为今后我们整个航天队伍取得经验,所以主要的工作不是对于科学试验的操作,而是完成整个舱,我们飞船的主要飞行任务,主要从这个方面考虑。
白:虽然这次我们航天员没有进行空间应用的试验等等,但是相关的项目你们其实早准备好了?
顾:我们在载人航天工程当中安排了一个应用系统,目标就是为了今后有人参与的空间试验和空间应用来打基础。当然,我们也等待航天员上天,同时更多、更好的具备这样一些操作能力,正好可以更好和空间科学试验结合起来,我们的目标还是有人参与空间试验。
白:我们注意到,这一次我们选拔飞行员,从1506名里头最后挑出了一名,成为咱们第一个航天员。在今后的航天员选拔之中,要为你这块考虑的因素会不会慢慢加大?我的意思是,这一次我们更多的考虑是心理素质、身体的健康状态,失重、超重情况下身体抗载能力。那么将来在有关学科方面的水平还要更高,比如我采访了一个俄罗斯的航天员居然是一个博士,是地球物理方面的博士。您今后也陆续在科研领域里非常有建树的人成为我们的航天员来帮助你更好的应用。
顾:我相信是会的,首先作为一名航天员需要非常非常好的心理素质,需要非常果敢,需要非常镇静。我们的航天英雄杨利伟,我们也看到,也非常感动他这方面的素质非常强。他的首次表现,大家都认为非常出色,是超乎预料的。今后如果有可能选拔科学家的航天员,我们首先也还要考虑他这方面的素质,同时也需要有一些专业性知识,我想有可能从我们飞行员当中培养航天员,经过一段训练也能够部分或是全部来适应一些科学操作或者初步的操作。我想这个方面可以从两个渠道来考虑,这是我个人的一些看法。
白:这层窗户纸——“因为第一个完成又安全回来”——捅破以后,将来恐怕应用的考虑会更多。这次“神舟”五号大家其实也在关注,今天回来的是返回舱,大家也知道,轨道舱留在整个轨道中继续旋转,里头是否也有很多你的项目?
顾:是的,我想这也是我们国家载人飞船工程一个很重要的特点。一方面,我们三舱的结构满足了载人任务的要求,同时,大家注意到有一个叫“轨道舱”,它既是航天员在太空中可以生活和工作的地方,同时也可以安装一定量的科学仪器,那么如果今后有条件的话。我们的航天员进舱也可以进行操作或者观测的活动,同时它也可以作为今后开展下一步交会对接的目标。所以它是一个多用舱,这是一个非常特殊的特点。“神舟”二号,一直到五号都在轨道舱安装了科学仪器。
我提到了空间生命科学试验仪器、空间生物技术的试验仪器,空间材料的试验仪器等等,都分别安装在不同的舱段,其中也包括飞船的轨道舱,它可以运行半年左右的时间。刚才提到我们在“神舟”三号、四号都安装了一些新的仪器,这些仪器需要进行空间的试验,需要进行空间的考核,今后也会发展人机交互的一些方式。今后人上天以后,这方面的技术发展还是有非常大的前景。
白:其实涉及到这方面,不知道我们的导播是否也准备了相关的片子。比如说“神舟”飞船搭载物的实验,发现太空环境能够改变植物的基因,太空花会明年上市等等这方面的内容,其实我相信在今后的时间这方面的内容我们都会陆续地了解,我们在顶上进行试验的时候,是因为它的环境是我们地球不拥有,还是我们希望通过它那样的环境改变的东西能使我们将来每个人更多的受益?
顾:我想首先在太空这样一个轨道空间,飞行器里头环境和地面是不同的。其中有一些是地面非常难模拟或者完全无法模拟的,比如说微重力,地面上只有在很短的时间里头,比如说飞机的抛物线飞行,或者从塔坠落的过程当中短短几秒中才能有微重力持重的时间,而在轨道空间我们可以持续成年的微重力环境。这个环境,我们地面是从生命科学来,我们地球上所有的生物,它的发生、发育、发展这个过程,全部在重力环境下。一旦在微重力环境下,这个生命的个体到它的细节、细胞,这个基因会发生什么样的变化,这个是无法实验的,另外空间还有一些特殊的辐射环境,这样一些环境在地面上是很难综合,也很难模拟。
白:它那样一个实验室可能是我们地面上花很多钱也未必建起来的环境。
顾:没法建。
白:因为您既是我们整个应用系统的总指挥,又是总设计师。我们记者可能会有一些带有科学幻想的问题,刚才我们看到的里面大部分都是花草或者种的一些草等等,很少看到一些让我们吃的,是否在您的应用系统中也有一些吃的应用,假如要让我们吃的话,是否要做很多的检测,对我们的身体健康没有害的影响。
顾:如果有吃的东西,我们要注意食品的安全问题,目前来讲,我们在应用系统安排在空间科学实验里头,可能往制药分析去做一些应用基础研究的工作安排比较多一些,因为也是有关人类健康的,像这样的试验,也是利用太空的微重力条件,使得一些在地面难以融合的细胞融合起来产生新的物种,另外像药物性质的生物大分子更好的分离成化,对人类的健康起很好的作用。从生物技术的角度来讲,地面上我们也在发展,在微重力条件下,由于重力对流消失以后,可能得到的纯度更高,可能产量更大,像这样一些工艺,它的一些基础的问题研究工作,可能对于不管是今后基本工艺的发展,还是产生新的药物的品种,可能会有很大的作用。
白:你的一个问题其实已经解答了我的两个问题,因为我接着想问的就是制药这方面,还有一个,在我们路程当中,从“神舟”一号到现在很多试验,有一些领域我们取得了一定的成果。
顾:应该说,我们的空间科学试验取得了很多成果。同时,我也想说,整个空间科学实验是一个过程,就是说,我们在这个开发资源的过程当中需要做很多努力,首先,我们在这个载人飞船工程当中,我们安排的试验是瞄准了国际上比较弱的点,也是我们自己科研创新的这样一些项目来安排,同时空间科学实验的一些基本技术,还有空间环境当中解决的一些共性问题,比如生物活性的保存问题,温度的控制问题等等,这样一些基本问题,应该说载人飞船工程前期试验当中得到了比较好的解决。也就是说,我们具备了进一步发展的载人空间实验的这样一些基础。这个我觉得是一个很大的收获,我们的基础需要一步一步的夯实,我们的探索需要一步一步的深入。我想今后这方面的工作会有进一步的推进和发展。
白:我在异想天开,谈到应用我们主要的目前是在太空中进行很多的试验,无论药品、植物、生物等等,回到地球变成一种应用,是否也存在另外一种应用,比如说地球不存在微重力,在这种环境下对人类的生存有更好的了解,更方便的面对这种环境的时候,意味着有朝一日有太空客车的时候,我们更多的人可以去太空旅游。另一种在太空的应用?
顾:一是开拓人类的视野,人类对世界万物的探索永远不会停止的,永远不会停止的。人类一旦离开地球束缚以后,他的视野,他的知识会得到空前的增长,可能人类还想着扩大自己的疆域、生存空间,我想这也是很重要的一个方面。第三,我们服务于人类的太空设施,今后可能在载人航天情况下,这样一个太空系统可能更具有它的活力。
另外,就是我们开拓空间应用,这个应用包括刚才讲的有关于空间生命、生物技术,空间材料等等这样一些技术的发展。在微重力条件下开发这样的资源,可能会产生在地面上得不到新的资源,可能会发现一些地面上发现不了的现象,来推动我们整个知识宝库,增加我们人类的认识,同时也会产生一些新的技术,最后实际上还是造福于我们人类生活。
白:有一点我们感触很深,今天上午采访前三位系统的老总的时候,他们或多或少在发射过程有一种紧张的心态,因为毕竟存在一定的未知和相当大的风险,我想知道,你作为应用系统的总设计师,在整个发射过程的20多个小时时间内,你的心态怎么样?是否存在紧张呢?
顾:同样,因为我们空间试验也好,空间探测也好。最后能够在载人飞船上实现,毕竟要通过工程的方法实现,那么工程就有风险。一方面我们也关注航天员,航天员第一次上天,大家为航天员的安危,当然也有一点揪心。当然,人回来了,大家欢欣鼓舞,至于我们自己的项目来讲,也是同样,每次我们的结果需要到太空当中证实,我们的一切系统完好,我们的系统应该算是比较复杂的,空间观测设备技术含量比较高,系统相当精密、相当复杂。我们的空间科学实验仪器也是一样,也是一经过我们10几年的努力,在地面进行了大量的试验,按照空间环境的要求。
在空间特殊的热环境这样一些要求,反复地进行了试验。我们的空间科学实验在五次飞船上每次都不一样,所以可能风险更大一些,因为飞船火箭一步步改进、一步步成熟。按照空间实验,每次有所不同,每次技术状态都是新的,所以我们的风险可能更一些。
白:您的揪心程度什么样?
顾:在发射之前,在拿到结果之前都是放不下心,只有看到实际的数据,看到了试验的结果这个心才放下来。
白:你带的这个徽章。
顾:这是航天发射的一个纪念章。
白:从什么时候开始带的?
顾:从我们飞船系统的总指挥袁家军院长送给我起,我一直带在身上。
白:作为应用系统来说,你和航天打交道已经多少年了?
顾:我从94年开始正式参与航天工程工作,92年我也参加了我们国家载人飞船工程的论证,这个论证对我来讲既是个学习的机会,也是使我产生更浓厚的兴趣,希望能够参加载人航天工程的初因。94年开始我担任载人航天工程(飞船应用系统)的总设计师,从那个时候起,我实际介入到载人航天工程中去,承担一定的责任。
白:我们什么时候更好的看到,比如说有一天研制出来的食品,如瓜果梨桃,能跟我们见面?
顾:我想还需要一定的时间,但是我想只要我们勇于探索,不仅瓜果梨桃,一些我们非常需要的药品都有可能,只要不断开拓空间实验、空间科学。
白:今天的确我们在为航天员圆满地完成了中国航天员的飞行感到骄傲和特别自豪,有的手都拍疼了,但是今天的骄傲其实意味着对你们更加的期待。
顾:是,这也是我们感觉到责任重大的一个原因。因为载人航天最终是要应用,需要给社会回报,要给全国人民交一份我们已经取得了满意的答卷,一方面前五次我们取得了比较满意的科学实验成果,但是远远不够,根据中央载人航天飞行三步走的目标,以及我们首次载人飞行圆满的成功,我们看到了一个非常光辉的未来,就是我们国家在载人航天这个征程上会有更大的发展,我们国家会发展空间实验室这样一个大系统,这将为我们空间科学实验和应用创造一个更好的环境,有一个更好的平台,我相信我们国家在空间科学和应用方面,伴随着我们国家载人航天这样一个事业的发展,会有更加辉煌的未来,也会给人民创造更多的财富。
白:我们也期待着在你们那个最遥远,但是又最让人期待的实验室会传来和我们每个人有关系的好消息。多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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载人飞船系统总指挥——袁家军
白:家军,我那天到卫星发射基地,出乎我的意料,你在打球,我说不错,很放松。但是真的很放松吗?
袁:应该说是通过一些活动来放松,应该讲今年的各项工作还是比较顺利的,但是毕竟还是在真正的飞行之前,我们还有很多悬念。
白:而且我也可以检举你一下,今天我反过头来看20多个小时的画面,我好几次注意到你,我发现你其实是挺紧张的,你总是先于别人就开始鼓掌了,眼睛总是瞪得特别大,说明你在这20多个小时里压力还是非常大的?
袁:是呀,因为作为整个的飞行过程,我们最紧张的还是回收这个阶段。那么返回是危险性最大的,我们见不到航天员从舱里面出来,我心里应该说是石头是落不了地的,所以镜头反映的是真实的我。
白:当时你的身子欠得比别人欠得都大,当时我就注意到了,我说,家军还是有点紧张,当时就在返回的过程中。
袁:当时我没有注意到,是下意识的。
白:家军,因为你的飞船系统是我们航天员的家,而且等于说是要考他们,你交上这份答卷,在这20多个小时里面有没有让你揪心的地方?
袁:这次实验一点儿都没有,应该说从进入发射场,我们各项工作都是非常顺利,没有出现过一个问题。所有的动作,所有的测试都是干净、利落,那么发射升空应该说也是非常顺利,进入轨道以后,那么船上通过遥测下行的数据表明,船都是非常好的。所以这一次应该说我们从整个的运行过程当中,还没有什么太担心的地方,但这并不等于说不担心,主要是后一段。
白:你看从咱们整个21个小时的过程中来说,包括发射、升空的段落,还是在空中整个运行的段落和返回的段落,这些关键点当中哪些是比较揪你心的?
袁:应该说入轨以后第一个动作是变轨,那么变轨实际上是要把飞船运行的轨道从椭圆轨道变成圆轨道。这样变成圆轨道以后,第一是有利于每一圈都可以返回到我们预定的设定的着陆区,第二的话,是能够在预定的时间,也就是第14圈以后,准确地返回到主场,所以变轨是一个非常重要的动作。但是对于飞船系统来说,就意味着我们的敏感器、我们的发动机和我们的控制系统要按照地面给出的预定的轨道准确地执行,所以这个环节能不能准确地执行,关系到我们最后返回的情况,因为变轨所用的敏感器也好,发动机也好,计算机也好,都是我们影响最后成败的关键。所以这个环节我感觉到是一个揪心的地方,非常紧张。第二个环节,就是返回之前的调姿,这也是非常关键,如果调姿不对的话,就不能按照正确的轨道返回。应该讲飞船的防热,特别是防热结构,包括我们的落点,它必须保证正常的载入的通道返回,这样才使得我们设计的防热结构能够满足环境的要求。否则的话,环境会更加恶劣,那么航天员受到的过载会过大,所以这个环节调姿的准确与否,是影响返回精度、返回环境非常关键的。
白:其实通过你的两个叙述,一个是起飞当时变轨的时候,还有一个返回的时候要调姿,其实真正让你揪心的只有一个,我发现只有一条就是能不能成功地返回?
袁:最终的结果。当然还有第三个就是包括我们的舱段分离,就是我们的火工装置能不能正常地工作,舱段分离也进行得干净利落。第四个揪心的地方就是开伞,那么开伞是最担心,最揪心的地方,能不能开伞,所以在返回的过程中,我始终在等待开伞的信号。还有就是最后的着陆缓冲发动机的工作,但这个我们在地面没有数据,到最后才能看得到,所以在返回的过程中,每一个关键环节都非常重要的,不能有任何的闪失。
白:现在在屏幕的右上方大家看到的也是杨利伟的太空生活,这当然是属于我们自己的航天员在自己的飞船拥有的第一次太空生活。家军,再回到今天早上的6:23分之前的时候,我想是在整个20多小时你的状态最紧张的时候,你当时是什么样的状态?
袁:应该说是充满了期待,我想作为我们中国人盼望了千年的梦想,就要在我们这代人身上实现了。但是最终能不能实现?火箭系统应该干得很漂亮,那么在轨运行也是很漂亮,那么最终能不能实现这样一个梦想?还要看我们能不能安全地着陆,顺利地把航天员接出来。应该说这个压力还是很大。
白:听到消息时,是什么样的反应?
袁:应该说是非常亢奋。
白:双脚离地了吗?
袁:那时候还是有重力,离不开。
白:但是那一瞬间,我想不止一个月两个月,应该是几年来的压力,心里的一块石头,扑通一下子?
袁:应该也是我们多年来全体,包括我在内,包括很多人,应该是成千上万的人,我们研制人员共同的心愿。
白:家军,宿总泄露一个秘密,就是之前要跟你签了质量保证书,虽然签了这个质量保证书,但是自己的心里是不是作为飞船系统的负责人,其实别看签了书,心里的压力也是分担不了?
袁:应该说质量保证书是我们一种方式,是一种质量管理落实责任制的一种方式。目的在于提醒每一级管理人员都是尽最大的可能把自己的工作按照零缺陷的标准做好,所以实际上我们本身,作为我,飞船系统的总指挥,要向我们工程的领导,向我们科技集团的领导,也要下这样的保证书,那么关键的环节,我们必须要眼见为实,要真正来确认它是可以满足要求的。但是我这里应该讲,我们宿所长负责的环控生保系统,“神舟”五号应该是工作得非常出色的,和其他系统一样非常出色,应该说我们今年所有的工作都是超过我们的预料。
白:袁总,其实可能很多人在看到“神舟”五号昨天顺利的升空,今天顺利的返回,大家感觉非常的骄傲,替你们感觉非常的高兴,但是可能特别难过的时候大家体会不了,在您负责这项工程的时候,进入这项工程的时候,最难过最低谷的时候是一种什么样的状态?
袁:应该说这项工程从我们本身的飞船系统的研制阶段,我们分为方案阶段,这个是在1992年到1995年的8月份。那么第二个阶段我们叫初样阶段,也就是工程阶段,那么从1995年8月份一直到1998年的年底,那么从1999年开始,到“神舟”四号结束,我们叫正样阶段,实际上是无人飞行实验阶段,经过这几个阶段,还是在工程,在这样的阶段,从92年到95年,大家已经对飞船有一个基本的描绘,但是真正做出来它是什么样,它到底能不能满足系统的要求,这个大家心里都没有底,在这个时候应该说我们配合参加的各个单位,因为参与我们飞船上的13个分系统,参与这些飞船研制的分系统,大家之间的配合应该说还不够默契,所以那个时候有很多的困难。我记得最困难是在97年的7、8月份,这个时候应该说工程进展了5年多,经费也花了很多,因为在初样研制的时候,要经过大量的实验,这个时候由于没有一个完整的飞船做出来,大家心里也没有底,按照计划,进度的目标也没有一个给人非常清晰的目标。再加上我们飞船系统除了要研制飞船以外,还要在北京的西北部建设航天城,航天城也进入了非常关键的时期,所以无论是我们内部也好,还是外部,航天工程的外部也有人这个时候谈载人航天我们能不能做下去。所以那个时候我们是内部的矛盾也好,包括内部的困难也好,还有外部的压力也好,对我们整个队伍形成了巨大的压力,所以那个时候非常艰苦。
白:那个时候你30多岁?
袁:是的。
白:承担压力的能力怎么样?
袁:应该说还是心里边非常没底,当然那个时候我们做飞船的总设计师和总指挥是戚发轫同志,他给了我们很多年轻人以巨大的力量。当时我们在97年时候,应该说我们新老交替的工作还是在最要劲的时候,包括我本人在内,我们现在的副总指挥尚志,我们现在的副总师张柏楠、杨宏,还有小潘(潘腾),那个时候更年轻了,大家一直是本身心里没底。再一个,别人也并不认为我们这些人能把这个事做好,所以当时的压力还是相当大。
白:可能正是有了那段最低潮、也是最徘徊的时刻,可能今天当它成功了之后,那种感觉可能才更不一样?
袁:是这样的,我们想实现载人航天这样一个在航天领域非常复杂的这样一个目标,非常难的一个目标,应该是付出了非常大的代价的,我们也觉得应该一份耕耘,一份收获,这样的付出是值得,包括我们很多的年轻人,包括很多老的专家也是这样认为。
白:家军,其实这次“神舟”五号飞行完了之后,对整个飞船来说是非常重要的一个时刻,因为今天通过一天的采访我们也了解到921工程当初之所以确立,是觉得我们火箭系统不错,我们测控系统也不错了,人才结构方方面面也都不错,那么在这个时候应该走进新的领域了,你的飞船恰恰是一个新的领域,经过这么多年您对自己的工作作一个评价,觉得怎么样?
袁:应该说921工程从立项到现在已经11年多了,我们飞船的队伍从不了解、没有底,到现在能够准确把握我们各项工作,应该说是921工程达到很重要的目标之一。我们现在评价里说,作为921工程来说,技术上达到了一个新的领域,载人航天,对于航天技术来说,包括应用卫星,包括深空探测,包括载人航天,但是作为载人航天来说,是在航天领域当中技术最复杂、难度最高、风险最大的这样一种技术。所以应该说技术上,我们现在可以说已经掌握了这个技术。
白:还有人说“神舟”四号的时候,其实作为一个比较重要的飞船,现在回头看当时要是上了航天员的时候,也顺利返回了,是这样吗?
袁:应该说“神舟”四号的飞行结果也是令我们满意的,但是就航天员的安全来讲,我们还是有一些不放心的地方。比如说我们舱内的有害气体的控制,我们还发现我们在舱的火工装置当中还有残余的一氧化碳超标,这样如果飞行的话,有可能危及航天员的生命。再有我们的着陆的缓冲,特别是刚才杨利伟也讲,他在着陆的时候听到很大的一声,而且受到比较大的冲击,那是着陆缓冲发动机工作。那么如果着陆缓冲发动机不工作的情况下,可能还存在一些比较临界的状态。所以经过了不到一年的时间完成了“神舟”五号以后,我们的技术人员大家抓紧工作,把这两个问题解决得比较好。所以真正的我们最托底的还是这次。
白:我们要把这个船,比如在世界的水平上去衡量,你觉得作为这样一个船放在这样一个水平上去衡量的时候,怎么样?
袁:应该讲“神舟”系列的飞船是我们国家载人航天起步工程,它和现有的俄国和美国载人航天器来说,应该是一个小弟弟,但是从技术水平来说也不低的。我们考察它的技术水平的高低,主要一个从它的安全性来说,第二个从它的人机界面来讲,第三从它本身的功能、能力来说。那么从这几个指标来说,我们载人飞船不比现有的航天器要求低。但是我们现在选择了这种方案,方案本身还有一定的制约性,但是从这个方案的技术来说,还是反映了当前先进的技术水平。
白:这个问题很有意思,也有很多观众通过短信在关注这样的问题。是否这次成功就意味着我们飞船是非常成熟了?是否还要通过比如“神舟”六、七号的发射,通过实践让它变得更加成熟了?这个问题很多人在关注。
袁:应该说这个问题提到了要害,对于载人航天来说关键是航天员的安全,几次飞行还远远不够。比如说我们今年大家都通过电视的媒体看到,美国的“哥伦比亚”航天飞机第28次飞行,他也出现了灾难性的后果,但这已经是航天飞机从80年来初起飞已经是113次了,所以应该说对于安全的问题,特别像上升也好、返回也好,所有故障发生的环节都是在瞬间,而且扩展极快,所以我们必须要从技术的角度来解决这个问题。所以现在我们还远不能说我们“神舟”五号已经没有问题了,要改进的地方很多。我们还是需要通过“神舟”六号或者后续的发展不断做到更好。但是现在作为整个载人航天的航天器来说有一个安全性的问题,还有一个经济性的问题,我们如何把它做得更经济。
白:其实您已经很幸福了,今天下午我在采访咱们火箭系统的总设计师的时候,到最后他带着非常大的感情跟我说,其实我心里非常羡慕你了,他说我的这个火箭每次就像一个出嫁的姑娘,那么漂漂亮亮的,就再也不回来了。但是你的返回舱是回来的,是否这20多小时,你作为总指挥非常思念,从内蒙古的着陆点要运回北京的返回舱,你还要进一步的贴近它、研究它?
袁:是的,应该说我们下一步工作不但要对于回收的返回舱进行仔细的分析和研究,还需要和航天员共同来研究,在整个飞行过程中他的感受,船和人界面之间的情况,我们以便于下一步更好地工作,把工作做得更深、更透、更扎实。
白:刚才我就已经说过了,你们两位老总(宿双宁和袁家军)坐在一起特别有意思,因为你们的工作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从你的飞船系统来说,要为航天员拥有一个特别好的移动的家,而且要安全,要舒适,各种各样的因素。反过来说,航天员又要操纵着他设计的家,在太空。你们俩互相说一下,家军您感觉宿总整个的工作给您的支持怎么样?
袁:应该说给我们的工作支持是最大的。载人航天它的特点之一就是环控生保,在轨道的环境要满足人生存的需求,所以宿总领导的研究所研制了非常好的环控生保的系统,装在我们船上与我们整个飞船是非常和谐的。
白:生命保护。
袁:对环境控制和生命保障。所以我想首先还是要感谢宿总和我们航医所的全体同志,谢谢,对飞船研制作出了非常大的贡献。
白:现在特别客气,中间吵没吵个架?
袁:应该说还是比较客观地对待一些问题。包括我们在研制航天员地面训练的模拟器,在研制的过程中就如何能够更快、更好地研制模拟器,我们也经过了很多的讨论,但是最后还达成了一致,把它研制出来。
白:你们说的人船联合测试,这是你们两个系统之间非常重要的合作。家军,“神舟”五号的飞船什么时候就已经拿出来了?
袁:应该说在今年的三月份。三月份已经完全具备了三舱推进各方面的状态,那么四月份第一次进行了人船的联试。
白:袁总,当时对您这个系统,比如我的飞船做出来的,光我们系统本系统的人,比如飞船系统的人说好是不行的,你是不是马上会想到宿总这儿,跟他们进行一些实验,请他们的航天员来看看,给你们做当家怎么样?
袁:应该说是这样。在工程角度,飞船系统本身研制到一定阶段的时候,要和相关的七大系统,我们自身和其它的六大系统,都要进行系统间的接口文件规定,所有的接口和测试工作,联合测试工作都要做。因为飞船和所有的系统都发生关系,所以这样我们是按照预定的文件规定的项目,按照预定的程序一项一项地做,一个都不能漏,这点我们叫测试覆盖,必须要把接口文件所有的内容百分百地进行覆盖测试。
白:跟剩下六个系统,对口的文件都要进行测试,而且这个时候成品还没有出来呢。
袁:应该说在研制的过程中,在出场之前我们都是要确认了所有接口文件规定的项目都测完,而且确认它都是正确满足要求,我们才能够具备出场的条件,才能够进入发射场。
白:袁总,我们非常关心,可能看到一些报道的时候,你喜欢交响乐,但是在投身飞船这项工作,尤其承担了巨大的压力之后,您现在是否有时间听音乐?
袁:应该说还是要听一听。
白:它对您的帮助是什么?
袁:我感觉音乐里面有一种宁静,有一种和谐,当然也有一种力量。这些都是我们在工作当中所必不可少的素养。所以我觉得通过这种方式可以更好地自我调节。
白:我来给您做一个测试,交响乐里面您最喜欢的是几?
袁:应该是第二交响乐。
白:其实别人可能会说特别专业。但是从另一个角度也可以看出你的性格,有很多人说喜欢交响乐的人,可能心理有一种英雄情结,但另一方面也有内心的思虑,某种感受非常敏感,是一种交织的东西,第二交响乐里面恰恰又充满了一种力量,这是旁侧敲击地去了解一个问题。还有一个压力不知您身上是否存在,大家都习惯地把袁家军称作少帅,因为的确在我们的其他系统里面您是非常年轻的,更年轻的时候就已经接了这个担子,少帅本身是否给您带来了很大的压力?
袁:应该说是一种非常大的压力。因为毕竟作为航天这样风险的项目。特别是老一代,我们在今年参加航天发射的任(新民)老总,航天老帅了,今年已经88岁了。还包括我们空间技术研究院的几位老院士也都超过80岁了,还有很多航天系统内的,他们经过了多年的征战,应该说各种经历都经历过了,经过胜利的喜悦、失败的挫折,特别是一些非常困难的时期。他们在所有的人员当中有一种非常强烈的凝聚力,会把这个队伍凝聚起来。由于我刚刚参加工作的时候,压力非常大,到底这么大的队伍能不能把大家凝聚在一起,能不能使得我们各项工作有序的进行,这本身对我是有特别大的压力。特别是一个全新的领域,研制载人飞船,我觉得这个压力还是非常大的,我必须要作更多的努力。当然我在工作当中还得到了老一辈各级领导更多的支持,我们也有很多年轻榜样,我们在航天里面也有很多年轻人,包括我们的(张)庆伟,他是载人航天的副总指挥。我们很多年轻的人也给我作出了榜样,想到这儿我也有了一些自信。
白:在平常其他系统之中,做比较年轻的系统总指挥,怎样跟年纪比较大的指挥们交往、接触、工作?
袁:我觉得更多的时间我是要倾听,听听他们的意见,听听他们对于我遇到问题时的看法,从中吸取养分。这里包括工程总师王永志,包括很多老的领导,包括高层的领导,他们都给我非常大的帮助,特别在困难时期。包括刚才我讲到的在97年的困难时期,以及在98年初,决定在99年发射第一艘无人飞船的时候,我都在跟他们的交往当中吸取了巨大的力量。我觉得跟他们的交往,本身就是一种非常大的资源。
白:其实刚才您说了,您最喜欢的交响乐(二),名字叫复活。可能对于您来说也经历了这样一个过程,曾经走过低谷。
袁:对,应该说对于我们整个研制队伍,很多的年轻人都是从小学生一步一步地学,我们现在也还有很多要学的。
白:袁总,这一次我们的“神五”完成得非常出色,使我们的航天员非常安全地回到了地面。那接下来我想很多人也在想,“神六”什么时候发射,这样我们可能有两个航天员飞入了太空,“神六”是否在您的计划之中?
袁:应该说“神六”的研制工作现在已经在计划之中。对于飞船本身来说一名航天员是对飞船一种考核,但是我们还需要更多的航天员飞行更长的时间,对我们系统进行考核。所以我们想还是需要在认真总结“神舟”五号,我们首次载人飞行的基础上还要尽快把“神舟”六号的研制工作做好,目的是把我们的“神舟”变成航天的一个精品。
白:就是在不泄密的前提下,比如说我们从“神舟”五号一直到“神舟”六号,这次飞行非常完美。但是如果说有一些需要完善和提高的地方,接下来的工作你会在哪些方面去做着力的考虑,更好地去提高大家的哪些方面?
袁:应该说还是从安全的角度,我们需要把它做得更安全。另一方面还是需要载多人,因为这次“神舟”五号是一人一天,比如说我们需要两到三人。我们飞船可以设计成最多可以容纳三人,我们在两到三人更长期飞行还需要考虑一些问题,比如说舱内的湿度控制,我们现在一个人的情况起来比较理想,但是多人在更长的时间我们舱的湿度控制是不是满足要求。那么湿度在温度局部的、比较低的舱壁环境下可能有水滴,有可能危及到我们航天员或者整个飞船本身正常的运行,应该正常的运行,包括着陆冲击等等一些工作,我们还需要再进一步做得更好。毕竟“神舟”五号是第一次进行载人飞行,从整个飞行过程当中看,虽然没有问题,但是并不等于我们这个飞船设计没有改进的地方。所以我们应该说,特别是回过头来看,如果说再让我们重新研制一个飞船的话,我们会比它做得好得多。
白:袁总还有一个问题,可能也是许多人都想到的。就是说其实神舟五号作为第一次载人的飞行,它像一层窗户纸一样,你不捅破它,它就永远横亘在你的面前,那么现在窗户纸捅破了,大家的心理压力可能没有过去那么大了,可能工作起来会更加从容、效果会更好;还有一种可能就是由于这次大家特别认真、压力特别大,反而事无巨细,最后非常完美,但是接下来窗户纸已经捅破了,可能会有所放松。您觉得哪种可能性会存在?
袁:我觉得主要还是实践-认识-再实践-再认识,不断深化的过程,但是在实践和认识的过程当中,我们是要上升的,对自己系统了解得更透、对技术吃得更透、把握得更透,这样对今后的飞行的成功,心里有更多的底数。
白:回到个人的身上,经过这次窗户纸捅破了之后,会不会从此心里上轻松一些?
袁:应该说我们首次载人飞行的目标从92年开始,我们全体研制人员都把它当做一个非常重要的一生奋斗的目标,应该说现在这个目标实现了,很多同志包括我在内应该说能够心理上得到安慰,但是毕竟航天技术是需要发展,国家的发展也需要我们在航天向更高的高峰攀登,所以我想很多同志现在心理已经瞄准了下一个目标了。
白:一个非常个人的问题。今天有没有接着家里或者打给家里电话?这个家有两个:一个是夫人和孩子的,还有一个是自己的父母呢?
袁:有,打了。因为我在指控大厅,电话接不通,所以我给他们打,一个是报个平安,再一个也问一问他们,因为他们非常关心这件事。我想所有的父母亲,所有的我们研制的亲人都是非常关心的,但是我还是要确认一下。
白:心情怎么样?尤其是父母?
袁:他们是非常高兴。
白:之前也紧张吧?
袁:很紧张。
白:今天晚上他们也可以睡一个好觉了。
袁:我希望所有关心的人都能够睡一个好觉。
白:非常感谢两位今天能到我们的演播室,而且我特别不好意思,替我的很多同事表示衷心的感谢。因为你们已经很疲劳了,都已经很多小时没有睡觉了,所以对你们最大的感谢就是我们的祝福,希望你们今天晚上睡一个好觉。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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运载火箭系统总指挥——黄春平
白:非常欢迎您,黄总,就像我刚才问张总指挥一样,您跟航天打交道多少年了?
黄:我64年毕业以后,一直从事航天工作,39年了。
白:这次看整个过程,张总指挥有他的紧张程度,作为火箭系统的总指挥,您在头十分钟里头担心的是什么?
黄:就像刚才张总讲的,作为火箭这边怎么样保证上升段的安全,能够使我们的飞船精确入轨,这是我们火箭要保证的。这个保证我们很紧张,有几个,因为第一次发射压力特别大,所以后来几次心里还是可以的,但是毕竟有紧张程度。第一次成了以后,我大哭了一场,压力特别大,我们是第一枚载人运载火箭,特别是搞的故障检测系统和逃逸系统,原来航天里面是没有这种系统的,是为了确保宇航员的绝对安全。这两个系统可以说从开始国家从事航天工作以来,开天辟地以来就没有过。还有一个我们本来对火箭要进行两套可靠度的试验,也就是汽车一样,开之前不能让别的乘客上的,我自己开一套,考核过了,看哪个能上人,但是后来为了加速载人航天进程,上面就决定第一枚火箭发射,既要承担发射无人实验飞船的任务,这无疑给我增加了很大的压力。第一次搞这样的载人运载火箭,压力是很大的,感到非常紧张。
曾经有一个记者问我为什么哭,我说辛酸苦辣,这是压力的释放,不知不觉大哭一场。后来我们就比较好,但是毕竟载人运载火箭非常复杂。大部分在起飞阶段故障比较多,我们八个发动机一起点火冲击是很大的,这也是宇航员比较难受的地方,加速度比较大。
白:双重压力,一方面要把载人飞船送上去,另一方面假如不成功危险是非常大的?黄总,我们“长征二F”成功率是百分之百,但是这百分之百的成功率给你的压力是越来越大?
黄:是这样,只能说我们发射的五发火箭是百分之百,并不是说我们可靠度达到百分之百,也就是我们继续试验还可能出事,比如“哥伦比亚”许多次之后还出事,所以作为工程技术人员,科学家,我们应该多试验,多暴露问题,才现在只能说我们发射成功率是百分之百,我们不能说火箭的可靠度是百分之百。
有人问我们为什么能保证这次发射成功,我们工程副总指挥非要让我表姿态,拍胸脯没问题,但是也不科学。那也有人问是不是出于领导的要求,你这样做是不是科学?从数理统计,从计算是算不出来的,不完全。但是我们为什么又敢保证发射成功呢,这就是回顾了我们历史情况,96年大家都知道第一发发射失败,后来96年8月18号,当时也是我总指挥,没有回来,那个时候是运载火箭质量最低谷的时候,因此就提出来不准失败,只能成功,没有退路,从那以后我们航天部领导对我们进行整顿,从人的思想,工作作风,设计思路一律整顿,制定了一百多条规定,从那以后,火箭发射30次,包括这次31次,连续从97年以来一直是连续成功的。实践证明,大家都注重质量问题,以高度的责任心,我们还是可以保证成功的。
白:逃逸塔两分钟的分离也是很重要的因素,我想你们也是非常关心的,发射两分钟后逃逸塔分离,已经不用它了,那时候你是什么样的心情?
黄:逃逸塔也是关键,因为逃逸塔如果分离不了,那东西掰不开了,后果是非常关键的,我们有两道保险,这个不行再来一个信号,所以这时候我们的心情,当时一分离,看到我们的宇航员在那里面一动,我们知道分离了,今天我看到的画面更清楚一些,因为那时候比较紧张。
白:跟世界同等级别的火箭相比较起来名气怎么样,水平怎么样?
黄:我们运载火箭在先进行列里面,有两个指标非常关键,一个是可靠性的要求,这样的火箭在世界上是0.95以上,安全性指标是0.99以上,所以我们这两个指标是达到了,为了达到这两个指标,必须要采用一系列的设计。
比如我们现在为了安全性指标,我们故障检测处理系统,也就是火箭起飞在发射台上船箭分离之前火箭有什么毛病,我要去检测、判准,采取很多措施,我们有三套控制,所以我们的火箭在国家的安全性是最高的,在世界上也是进入了先进行列。
白:把宇航员送上太空,当你在现场看到杨利伟进入船舱以后,你的心情如何?
黄:我感觉到压力很大,为什么呢,这次的宇航员是从1500名飞行员里面飞过800小时飞行经验里面挑出来,而且经过五六年的培训,万一出问题了,那我们不是在犯罪?
白:您见过杨利伟吗?
黄:见过,们和杨利伟、翟志刚、聂海胜一起照过相,然后在火箭出场以后,到我们总装车间去参观过,我专门给他讲了为什么我能保证你绝对的安全可靠。我们采用八大设施,整个过程给他演示一遍让他放松。不管怎么说,他还是有点紧张。
白:这也是一个心理抚慰过程,你认为你紧张还是杨利伟他们紧张?
黄:发射的时刻就可以肯定,我们的产品是认为质量最好的,是不会有问题的,在我心里还是可以的。是我们总设计师自己说数一下,他们当时脉搏100多次,而杨利伟同志只有90多次,所以他的心理素质非常好。起飞之前两个小时非常寂寞,但他的素质非常好。
白:你们的心态怎样?
白:整个发射过程中,当箭船分离的那一瞬间,你的石头是不是彻底落地了?
黄:那时候我的火箭是完成任务了,远地点多少,近地点多少等等都有,这一次我就不一样。因为我们上面还有杨利伟航天员,他是否能安全回来,我们一直在担心这个事,当昨天看到他们从飞船里爬出来,我也热泪盈眶。这一次不能火箭打成功就放炮(鞭炮),我们第一位中国的航天员安全返回才能放炮,过去不一样,过去我们一弄完我就放炮了。
白:每次看到模型的时候都会想,飞船系统还有东西返回来,有没有感情?
黄:在点火那一阵,总感觉像是自己培养的女儿出嫁一样,而且燃烧自己照耀别人,火箭一无所有。这时候我自己总感觉到心情非常矛盾,我们这么多人从事,搞这么漂亮,我还有一句话,我们火箭是玩火的,我们十分钟就献出自己的宝贵的一生。
白:黄总指挥,最大的感慨是什么,从64年接到这项工作到现在39年了?
黄:我的家乡是福建,家乡人非常高兴,从我这样的苦孩子,完全是国家培养出来的,今天又为实现中华民族的飞天梦,这是千年的梦想,而且是航天人千年的宿愿,我有幸参加这样的工作是我一生最大的幸福,当然我自己年龄也大了,但是还希望继续为航天服务,我们一个是很荣幸有这么一个机会,也是有机遇。还有一个,我们这次载人航天尽管取得了里程碑性的非常重要的成果,但是载人航天的路程还是很长的,在我自己认为还是万里长征走了第一步,我们后面还要建立空间实验室,空间站,深空探索等,这样的事情,一个完成了很荣幸,第二个也看到了我们国家的技术能力大大增加,但是毕竟一个起步,希望赶快决策把航天事业——航天站有关事业进一步发展,应该说我们跟美国、俄罗斯还是有差距的,我们尽可能把它搞好。
白:非常感谢您,黄总指挥,好好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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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射场系统总指挥——张建启
白:第一个和我见面的是发射场系统的总指挥张建启,非常欢迎您,张总!张总71年的时候就到酒泉卫星发射基地了,后来又去西昌卫星发射基地,97年以新的身份到达酒泉,我听说97年即将去复任的当天做的事也和这次航天有关。
张:我这一生跟中国的载人航天有缘分,我毕业以后酒泉卫星发射中心,只呆了半年,后来组建国家西昌卫星发射中心,当时组建的目的就是为了实现中国的载人航天,结果后来由于经济技术各方面的原因没有完成,就参加了我们国家通信卫星的工程。94年调到总装备部,在总装备部还是从事航天的工作,后来直接从事了载人航天直接管理方面的工作,就参加了国家的航天的选拔,当时总装和空军组成了联合的选拔办公室,也是代表总装备部参加了载人航天办公室的工作。97年航天员正式定下来以后,当天上午定下来,下午就找我谈话,到酒泉卫星发射中心。
白:您参与了航天员的选拔?
张:当时上午定了14个人,下午就找我谈话,调到酒泉卫星发射中心,继续从事载人航天发射场的建设。
白:我们了解相关的情况,从昨天9点钟点火之前的准备,和之后将近十分钟的时间,您哪一个环节是最紧张的,作为发射场的总指挥?
张:作为发射场的总指挥来讲,在点火发射这一刻,这时候最紧张的,应该说我的心理承受能力还是比较强的,因为我搞这个事业已经比较长了,我一直是比较平静的,我们很多同志在航天员进舱的时候非常紧张,但是我最担心的还是点火这一刻,我眼睛实时盯着火箭发动机的点火。看那个火焰非常好,我知道点火成功了,然后就是起来,起来一看像沾了墨水的毛笔一样,我知道成功了,在整个飞行过程中我一直盯着,然后看到飞船舱体整个的分离过程,心里才像一个石头一个石头落地。
白:张总指挥,刚才整个这样发射的过程,今天看跟你昨天即时的时候看有什么不同。
张:舒坦得多了,当时是提心吊胆的看。
白:掌声因什么而起,一般谁最先开始鼓掌?
张:我看到的时候不自觉就要鼓掌,为什么呢,作为发射场指挥来讲,一开始定了五个目标,一个是成功发射,二是进行准确的入轨,第三要正常运行,第四是安全地返回,第五个是航天员的健康。
成功地准确发射是第一步,每一个动作要牵涉航天的安全,所以发射场要承担这个责任,万一出现问题,要实施逃逸,所以我要始终盯着,一旦有什么问题,我们要采取措施,所以出现一个关键点的时候,不自觉的就要鼓掌。
白:张总指挥,酒泉发射中,头十分钟非常关键,要583秒以后,指挥权就到北京了,但是这种头十分钟的指挥权压力有多大?
张:举个例子,“神舟”一号打完以后,因为当时心里还没底,打之前一直感觉到好像很压抑的感觉,我自己慢慢的不自觉的散步到烈士的墓园,那时候感觉要完成这个任务,给自己找个解脱,打完以后,躺在沙发上半个小时都没过来。但是我们成功打上去不叫成功,安全返回才完全成功。当时我正好到酒泉办事的时候,当时酒泉党政领导同志请我吃饭,那天我知道要提前返回,所以当时我一口饭都没有吃下,当我看到飞船安全返回的时候,当时心脏感到有一种叫疼的感觉,所以真正返回了才真正的解脱了。
白:总指挥,跟火箭的系统要磨合的程度是非常多的,你们要提前多长时间开始进行?
张:我们两家是分不开的。他是研制制造,我是实施,他制造进入发射场以后就把火箭交给我,我是一岗操作,他是二岗监督,我们两个是完全捆在一起的。
白:你们的心态怎样?
张:这个心态是磨合出来的,感受最深的是“神舟”二号,“神舟”二号的时候,快要到发射还有四天的时间,而且不允许推迟。最多允许四天时间,这时候我们一个同志误操作了,把火箭在垂直厂里面开动了,把火箭撞了,平台都撞挤了,这时候你想我的压力是多大。这个时候,我们一岗的同志,二岗很多同志哭了,就感觉到这个火箭完了,这个时候可以看到我们场里各个同志的心态。后来刘总黄总亲自去算,一算比原来垂直运输实验的还小了一些,问题不大,但是有一个碰得比较重的地方不敢说,连夜把北京的调到发射场,夜里面飞到兰州,他再派车去接。
黄:我还记得那天12月31号,第二天就是元旦了。
张:我们没有怨言,四天内把这个问题圆满的解决了。
黄:我们曾经有两次合练,各个接口都要进行合作。
张:实际上这是一个严格的监督机制,本来出场是他们测试,我也派人去测试把关,把问题把在出场之前,互相帮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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测控通信系统总设计师——于志坚
白:现在来到我们演播室的是航天测控与通信系统的总设计师于志坚,非常欢迎您来到我们演播室。我做了一个比喻,不知道准确不准确,如果要是把我们“神舟”五号比作放到太空中的一个风筝的话,无论通信也好,测控系统也好,就像是拴着这个风筝的一个线。
于:对,比喻得很确切,确实飞船上天之以后唯一的联系通道就是测控通信系统,就像放风筝一样,放高或者放低,或者把风筝收回来都是通过进行测量和控制。
白:不妨按照这个假设提出一个问题,风筝线有各种各样的,有非常结实的线也有容易断的线,这次“神舟”五号遨游太空的过程中,我们风筝牢固程度怎么样?
于:这次测控通信系统是经过前四次无人通信系统的检验,我们这个线实际上是一个无线的测控和通信的手段,这个线应该说是非常可靠的,从系统总体上讲,从布局上战略设计上有一个系统的考虑,同时每一个战略建设和设计过程当中也考虑了盈余设计,这样保证这个线能够安全可靠。
白:什么是最让您担心的?远洋的船要测控,移动的要测控,还要把舱内的图像传回来,还要实现地面和航天的对话,哪个最担心?
于:最担心的两个事是上升段和运行段,第三个是在整个运行段过程当中变化比较大的,另外返回控制,这些都是比较担心和比较重点关注的一个地方。比如上升段应该说出现故障的可能性比较大的段落,这一段作为测控系统要百分之百的盯住,底下还要提高可靠性。整个上升段我们设计了三个综合性的大站,这三个站能够满足上升段百分之百的覆盖,同时上升段我们也提供了两种以上的技术手段保证它的可靠性。也就是运载火箭和飞船联合体的外弹道测量,既有雷达也有USB统一测控系统,和航天员保持通信联系。同时上升段还要兼顾着待发站的测控通信任务。比如航天员提前两个小时45分钟进舱了,这时候测控中心提供了支持,比如航天员的电视图像传回来,让全国人民、世界人民都能看到。
白:设那么多站的目的,大家知道火箭上去越走越高,但是你的站始终能精密地监测到它,不能中间有断点。
于:是的,因为发射的时候火箭和飞船是一个联合体,所以检测通信系统必须保证运载火箭和飞船在上升阶段百分之百的准确。
白:假如有盲区怎么办?
于:如果在盲区的时候,比如说运载火箭发生了故障,这时候为了保证航天的安全需要逃逸救生,同时要对运载火箭进行安全控制,如果正好在这个盲区中的话,影响是灾难性的,所以说不能有盲区。第一你不知道现在运载火箭运行的状态怎么样,第二一旦出现问题,或者故障你也不能对它进行控制,所以不能有盲区。
白:现在正好看到的是远洋的船,包括世界的很多大洋都有我们为了这次“神舟”五号设置的观测船,这涉及的范围非常大,这个地点是怎么设置的?
于:测控通信系统设计的基本的落脚点就是要保证运载火箭和飞船以及航天员在空中飞行的安全。载人航天飞船有许多新的特点,这些特点都对测控通信系统的方案的设计和建设带来许多挑战。主要有几个方面,一个是高的可靠性,这个问题是不言而喻的;第二是高的实时性,高的实时性也是载人航天对自控系统提出的新的要求,能够尽快把航天员和飞船的信息传到中心,尽快的分析,尽快的决战;第三是高的覆盖性,在飞行过程中要尽量多的时间能够保持联系。我们现在“神舟”五号一共14圈,每一圈都要有通信的时间,这个是有挑战性的。第二个尽量扩大通信的时间。
白:一圈90分钟,一共保持多长时间?
于:这有两个概念,一个是每一圈都要有测控通信的时间,第二要有尽量多的覆盖时间,飞船在空中上飞行有可能经过的站是不一样的,比如有一圈可能经过四五个站,有的圈可能经过一、二个站,这个覆盖的时间就不是均匀的,有的圈覆盖的时间长一些,有的时间短一些,总的来讲,平均起来每一圈都有十几分钟的覆盖时间。为了保证这十几圈的覆盖时间,或者说为了保证每一圈都有测控通信的时间,这样整个测控网的设计布局方面要考虑这个需求,满足这个特点。
比如说现在整个测控通信系统按地域来分,基本有两大类,一类是陆地上的,另一类是海上的,陆上的考虑到在我们国内国土上做了五到六个测控站,也考虑到了失败性,在国外建设和租用了三个站,建了两个站,又合建了一个站,基本国外有三个站。同时有这几个站之后,经过计算分析,能够保证在飞行过程当中每一圈都有测控通信时间,所以要在海上分布一些测量船,所以根据轨道飞行的情况,总体方案的设计,这一次布了四条测量船,分别在日本以南海域,这个船主要是完成运载火箭和飞船分离后的测量和控制。分离之外有很多的动作和作业,要判断飞船展开是不是正常,另外要判断一下入轨是不是正常。第二在新西兰北海域有一个二号测量船,这个测量船要进一步确认,判断是不是跟踪太阳,这个是第一个。第二个因为我们整个运行过程中要做一些轨道的变化,比如这次我们在第五次实施了轨道变化,这个变轨正好在二号测量船的上空。另一点是出现故障的可能性也是比较大的,比如去年俄罗斯飞船返回的时候落点偏离了460公里左右,这些基本上是在返回段。比如说美国哥伦比亚航天飞机虽然原因出在上升段,但是返回段出现了灾难性的事故,可见返回段确实是比较重要的。如果能够保证返回段准确的测量和通信,这样的话,我们三号船就布置在南非西部海域,应该是最远的一艘船。如果返回段要求的可靠性比较高,所以我们就要提高这个可靠性。我们纳米几内亚建了陆上的测控站,相当于备份,更全面一点,有两个意思,因为现在的测量船可能有一些海上海况的变化,一旦这个位置上海况不满足测量船要求,这些船就要避开到一个安全的地方,这样整个返回控制决策带来很大问题,基本可以起到备份作用,另外也提高了可靠性。
白:大家都会比较关心这样的问题上,在公海上是不是要跟周边的国家有所协商?
于:现在我们的测量船就是在公海上。
白:在整个发射一直到空中运转的过程中是不是很多系统都在盯着您,有信号的时候他们可能各忙各的,假如真的没有信号的话,大家的眼睛可能就盯着你了。
于:是,因为飞船上天飞行之后,你是惟一的联系渠道,另外这个渠道设计了相关的很多系统,比如说天上有飞行的飞船,飞船里有很多工作的仪器,另外还有航天员在飞船里面,这样的信息传到地面,传到地面站以后通过地面站又到了卫星,从卫星又传到我们中心,整个环节是很多的,任何一个环节稍有疏漏,都可能造成信息的中断。
白:这么多小时您也是走着钢丝过来的?
于:是的。
白:但是也非常顺利。
于:这次任务非常顺利,可以说出奇的顺利,从一开始待发段航天员进舱之后的通信,包括上升段的飞行入轨一直到返回,所有的测控站都正常可靠的完成了任务。
白:于总,在刚才的交流里,我们谈到了关于比如陆地的测控点、海洋的测控船等等对“神舟”五号的测控。接下来我来关于声音和画面说几句老实话,我针对您的工作领域有三个没有想到,第一个我没有想到画面这么清晰,我指的是从太空舱里传回的画面;第二是我没有想到传的声音这么有质感;第三个没有想到能够保障通话的时间能够这么长。因为有很多的中央首长包括家属和杨利伟通了话,您当时紧不紧张?关不关注这个质量的保证会怎么样?
于:说实话,很紧张的。虽然我们这个系统通过前四次任务的考验,另外该想的都想了,该做的都做了,又考虑一些预案,但是真正飞行时心里难免紧张。
白:包括首长都通过你们的系统完成了航天员的对话,有没有表扬你们,对这个系统的质量很感兴趣?
于:表扬了,说通话的质量和电视图像的信息都给予了高度的评价。这也是我事先没有想到的。
白:这个声音为什么这么好?是什么原理能够保证这个声音这么好?
于:这个与飞船在太空飞行,因为它是一个低轨的快速的目标。实现通话,第一点要保证跟得上,我们的设备能够及时的通过飞船,保持通信的联系,这就是一个前提条件。第二个,因为它是一个高速运动的东西,它本身有它的一些技术的特点或者一些要求。比如说现在我们感觉到一个火车向我们开来了,当火车鸣笛的时候,由远及近和由近及远的时候听到的声音是不一样的,这就是频率发生了变化。频率发生变化之后你要保持能够跟踪,能够通话,首先要把这个问题解决好。另外为了抗干扰方面的要求,采取了一些抗干扰的技术手段和措施,这样能够保证我们地面的设备能够跟得上,传得回。
白:杨利伟在整个返回舱里面的一些动作,其中有一些是标志性的,比如在屏幕上看到的招手,曾经有一次在本上记的工作日志,还翻过来给大家看,然后用笔做了一个自显式工作,还有一个展示中华人民共和国的国旗和联合国旗,这是不是他临时发挥?
于:是的,包括这两个动作,也是一种临时的发挥,国旗也好联合国旗展示,也是在一个比较晚的时间才定下来的,为了保证展示旗帜,包括有关航天的通话做了一些精心的准备和实验,保证效果质量好。
白:比如我们现在看到的画面就是这样,这个涉及到你的镜头其实在里面是有一定的角度的,设置了这样的动作,要让他更好的展示出来,这要进行调试吧。
于:这主要还是靠航天员进行调整,保持比较好的面。
白:他要对你系统的角度关注有很充分的了解?
于:是的,航天员事先要进行大量的培训,包括我们声控系统,他对这个系统还是比较了解的。
白:放在最好的角度去展示。
于:是的。
白:打一个分的话。如果你在“神舟”五号起飞之前对你整个的测控系统和通讯系统,你有一种期望的分数的话,我们姑且定做是60分,最好完成这个分数是多少?
于:我感觉应该说是95分以上。
白:这应该是一个非常高的分数。在前几次的测试之中,比如“神四”跟这次分数做比较你觉得会怎么样?
于:“神五”在“神四”的基础上有一个明显的提高,表现声音和传输的质量,计算的一些精度方面都有一些提高。
白:于总还有一点我的感触很深,觉得你们的系统可能在关键的时刻没人特别关注这个系统,但是它无处不在,它是属于在的时候大家不关注,假如哪个瞬间出了问题不在的时候,马上大家就关注了,承担这样一种工作的心态是什么样的?
于:你的这个问题说得太对了。大家比较关注的就是火箭,飞船,这次首次载人飞船大家很关注的就是航天员。测控中心这个系统,一开始论证的时候,大家一起帮着设计和论证,大家比较重视,在任务实施过程当中,看见的或者主要看见的都是这些,就这个系统来讲,应该说地位和作用是很重要的。飞船上天之后就靠这个维系联系的通道。刚才你讲的,当大家很顺利的时候,关注的都是航天员。但是一旦图像出现传下来质量不好等等,这时候大家就问,怎么了?首先想到的就是测控中心。
白:在“神一”到“神四”的试验过程中经历没有经历过,在整个指控中心里面,突然出了问题,然后所有人脑袋都转向您这儿了。
于:是的,经历过。比如说“神四”飞行过程中,大家一看某参数高于理论设计的要求,这时候大家就感觉到这个系统是不是测控系统出了什么问题,所有的焦点就关注到这里,这个系统涉及到很多的环节,包括天上和地上。分析这个问题首先要根据真实任务数据的统计分析。首先要定位,系统可能出现在某一个环节,这个环节是怎么引起来的,要做大量的分析,甚至做一些模拟和验证,把问题分析清楚,以至于把问题解决。这实际很困难。
白:我最后问您一个问题,在这个过程中,压力很大,而且工作也可以说事无巨细,但是对你们来说最过瘾的是什么?
于:最过瘾的是经过你或者一个团队一个集体,共同奋斗了十几年,这里面很多的酸甜苦辣,很多的风风雨雨,经过大家的努力所建设的这个系统,与我国几千年的飞天梦实现,这时候大家心情是很激动的,也就是说你付出的和你的效果,大家感觉到确实为中国人的航天事业做出重大的贡献,这时候大家的心情是激动和自豪的。
白:“神舟”五号圆满的返回到了地球,整个系统的兄弟姐妹们假如有一次庆祝的话,你特别想对他们说的是什么?
于:我特别想对他们说的是:感谢整个系统的设计、建设、操作、管理这些人员,只有他们齐心协力,共同奋斗,为了一个目标,就是实现中华民族几千年的飞天梦,感谢他们付出的劳动。为什么呢?我们这个系统整个规模是最大、最广的,有国内、有国外的,有分布在我国三大洋的。
白:在这次执行任务中您在地球上管的面最大。
于:这个系统最大,涉及的单位也很多。有总体设计,总体设计方案之后要把系统研制,然后要建设,最后要把整个系统综合协作起来,这个工作相当于大家的共同努力,没有大家的配合是不可能的。还有一个特点就是一次设计,分期建设,长期运行的系统,这个系统建设了以后,要支持我们的载人航天任务,同时要支持我国的后续的有关的航天活动,比如说现在的有关卫星的测量控制。
白:长期保持稳定,还要不断的随着技术的更新要提高。
于:对,要改进要提高。我为什么要打95分,最精确的目标应该是100分。而我们感觉“神五”虽然完成任务相当好或者说非常好,但是我们没有满足,我们要继续努力、继续拼搏、继续完善,达到尽善尽美。
白:如果你们本系统有聚会的话,也替全国所有观众朋友,您替我们向您的兄弟姐妹们多敬两杯酒。
于:好。另外我还要感谢,因为我们测控系统的建设,经过十几年的时间,在十几年的过程中,有的是老同志,退休了,那么有些年轻人加入到我们的行列当中,有的同志一开始参加论证已经离开人世了,我们搞系统的论证的有两到三位同志已经离开了人世了,所以我借此机会向他们表示感谢。另外我也可以告慰他们在天之灵,我们中华民族的飞天梦终于实现了。
白:好,最后祝愿你们的这个系统在未来得发展之后,永远有两句话:第一是一切尽在掌握,第二是天地之间有我往,非常感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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着陆场系统总指挥——夏长法
白:非常欢迎您,夏总,第一个问题,幸福的感觉是什么?
夏:高兴,为我们祖国骄傲,为我们的民族骄傲,为杨利伟同志骄傲。
白:我为什么会问您这个问题呢,打您进入我们演播室里,笑容在你脸上就没有断过。
夏:是啊,自从我9月份到了着陆场以后,因为着陆场是我们载人航天最后的一个关键环节,责任重大,全国人民在企盼着我们,因此我们的压力也很大,工作做不好,对不起全国人民。
白:我们在进入到今天早上整个搜救之前的回顾,我问您一个问题,昨天晚上睡觉了吗?
夏:没有睡觉,不光是昨天晚上没有睡觉,好几个晚上都没有睡好觉。
白:昨天晚上在哪儿?
夏:在内蒙古的中部草原。
白:是在房子里,还是很早的时候就到车里了?
夏:昨晚一晚没睡好觉,房子里待一会儿,野外待一会儿,再到工作场所巡视一遍,总之睡不着觉,工作没有完成,放心不下。
白:你们从什么时候开始准确地判断他要着陆,提前了多少时间知道?
夏:准确程度的判断是在返回以后,出了黑障区。离地面40公里左右,我们就知道它的准确范围,但是准确程度还有待于开舱以后正确判断。
白:因为准确程度对你们的回收太重要了,你们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夏:我们着陆场工作的要点有三个三,其中有一个三叫三块。这三块的第一块是指挥人员要快速准确地判断目前的位置。指挥员要在最短的时间内判断目标落在什么地方,才能组织搜救人员快速地赶到现场。第二块就是搜救人员快速地到达现场。还有第三块,一旦航天员,当然今天很好了,今天航天员杨利伟同志状态相当好,但是从我们系统要求,有一块要求一旦航天员有危险的情况下,要快速组织有效的医疗救护。
白:我们回头说第一块,你心中一定有个理想的点,他要是落这儿就好了。我们今天“神舟”五号回来离你理想点的距离怎么样?
夏:我们理想点是落点范围不要超过20公里。我就保证可以在30分钟之内把它找到。但是今天这个落点很精确,再加上我们采取的措施很有效,因此今天寻找返回舱的时间,可以说用了最少的时间,几乎我和返回舱同时到达现场。
白:返回舱刚落地您几乎就到了?
夏:相差是30秒。
白:这太让人惊奇了,有一个故事,或者说一个名字,叫追着太阳跑,你们是追着返回舱跑,这在世界同比的角度看是什么样的速度?
夏:可以说是世界之最,在搜索返回舱来说是世界之最。
白:接下来你要给我们解释一下,是运气,还是事先的精心的准备,能解释一下吗?
夏:首先着陆场在工作模式上要考虑怎么最快。我刚才讲了有三个三,我只讲了一个三,三块。还有一个三,叫三个第一时间。第一时间到达现场,这是第一个事情。第二个第一时间,叫第一时间救援航天员,第三个第一时间将现场情况报告给北京。
白:您这三个第一时间又全做得没问题?
夏:没问题,按照这个总体要求搜索要点是没问题。还有一个三,要有“三无”做保障。第一个“无”,指挥无失误,失误了,快也达不到,第一时间也到不了。第二个“无”叫做操作无差错,所有的操作岗位不能出现错误。按照我们领导和我们总指挥的要求,叫“三零工程”。第三个“无”是设备无故障,设备不能有故障,设备有故障,我的快保证不了,第一时间也保证不了,所以这三个是我们这次航天员搜索救援的基本要点,创世界之最了。
白:而且我发现这三个三综合下来体现了一个词叫“速度”,速度是不是你们的生命线。
夏:对。对于这次搜索救援航天员来说,速度非常重要,保证航天员的绝对安全是我这次搜索救援的根本任务。
白:接着我们要回到细节上了。您只晚了30秒,到达现场,不知道您那时候的心情如何,会不会也有一定的担心,返回舱静静的在那儿,我们的第一个航天员在那儿,当时您的心理活动是什么样的?
夏:今天我是目视返回舱的落地,我亲眼目睹了返回舱的缓冲火箭点火,离地1米多的时候。也就是说有基础了,我第二个看到了主伞航天员已经切割掉了,已经脱落了。这两个基本动作完成,我心里就有底了,至少这次是成功的。
白:咱通俗地讲,可能第一感觉是,他活着。
夏:对,因为切伞别人完成不了,所以我心理就有底了,是不是圆满成功,还有没有其他问题,要打开舱门,要迅速打开舱门,看看航天员的身体状况怎么样。
白:开舱门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吗?是不是需要一个专门的设备?
夏:是的,要有两个动作,一个是减压,但是第一道程序是航天员杨利伟自己完成的,就是它的健康状态很好。而且他脑子清晰的知道在干什么。杨利伟已经准备开舱门了,所以是里应外合,打开了舱门。第一时间问他身体怎么样,他说身体很好。我就说:“很棒,英雄!”那时候他精神很好,他已经在做一些准备出舱的工作了。
白:据我了解,开这个舱门需要一个金属的活动杆,应该有很多奔向着陆场的汽车里头都应该备有这个工具。
夏:对,我们着陆场有一个工作模式,我们载人航天的工作模式可以归纳为四大模式。这四大模式,第一个模式,我们的航天搜救工作,主要是针对我国国情来确定的,在搜救猎人的组成上,我们跟有的国家规模相比,比不了他们,我们的规模小,但是我们采取的优化措施,组织的优化,我们的指挥模式的优化,设备的优化,我们采用了四个模式,空中为主,地下为辅的模式。五架直升机,还有十辆特种车辆。
白:您当时在什么地方?
夏:这次我在直升机上,过去我都在指挥车上。
白:您就差30秒,怕不怕快速滑过的时候,你碰到它?
夏:我们是跟踪,是一同降落,很有幸。
白:您刚才讲第二个呢?
夏:第二个空中和地面都具备独立处置的能力。
白:也就是谁碰到了谁都能很好的解决?
夏:对,谁碰到了谁都能解决。这个处置有两方面,一个是对航天员的医务处置,第二个是对返回舱的处置,只要是一个载体,到达着陆场这个载体就要具备这个能力。这个技能要通过大量的训练,因为着陆场的组织协调功能很大,而且这里还有很多专业门类,刚才他们前面提到了测控通信系统,这是我们着陆场的基础工作。
白:没有测控通信的基础,你们做不了这件事。
夏:而且着陆场也具备这种能力,空中和地面都具备这种独立处置的能力。这是第二个模式。第三个模式,就是空中的或者地面的每一个载体到达现场都要具备四种应急处置的能力。
比如,伞绳遇到问题能够把伞绳切掉,开舱门,还要能破舱门,还要对航天员进行一些简单的救治,每一个载体都要具备这种能力。第四个模式,就是先到先处置的原则,不等。
白:不能说夏总没来,我虽然先到了,还要等夏总来完成这光辉的一门,开开。
夏:载人航天返回舱有人的情况下,这种模式是不行的,速度就是生命,谁先到谁处置。有了这四个模式,前面的几个要点,因此我们在措施上面、人员训练方面,主要围绕这几点来做工作。
白:我明白了,在一个“神舟”五号,然后七大系统的合作之下,在你们一个着陆场里面,还有好几个备用的着陆场里头,经过了三个三,四个模式,最后完成了特别辉煌的6:23分的着陆。
夏:这次我们空中为主用上了,地面为辅我们也用上了,我们有航天员的医保车,我们在组织完出舱后,就进入到医保车进行护理。
夏:计划里也有,当时也是高兴。
白:我觉得大家还可能会想这样的问题,着陆场这个场子平常是不存在的?还是你到了那儿之后在那儿等待就可以了?
夏:这个着陆场是根据我们载人飞船的要求,和飞船着陆的区域来划分,是有一定范围的。我们的飞船有两种模式返回,一种模式返回叫升力控制返回,这是我们希望的。今天早晨“神舟”五号返回就是升力控制。返回舱设计的就是升力控制,按照第一计划。第二就是弹道式返回,这个不是我们希望的,就是返回的过程中出现了故障,返回控制出现了故障。
白:这个着陆场是平时有,还是会回收之前大家临时都到那里去?
夏:这个我们有专门的人管理,任务就是将搜救力量集中到着陆场。我们的搜索力量主要有三个部分组成,第一部分是空中搜救力量,有五架直升机,搜救装备、搜救人员,组成空中搜救力量。还有地面搜救力量,有十辆特种车辆,还有一些搜救装置和人员。第三就是由医务人员组成医疗救护队,就是在航天员一旦有情况下,实施一些医疗救护,但是今天没有用上。
白:其实今天你的好多准备都没有用上。但是到了现在可以问你这个问题了,一切顺利。但是之前为了不顺利,或者为了非常不愿意想到的情况大家做了很多准备?
夏:着陆场的一个特点,其中有一个特点,就是不确定因素太多,变数大。针对这个情况,你就要制定很多预案,要弄得很细,方案、程序、准则、操作细则,要干这个事,把这个四个方面要搞清楚,才能应付一旦出现的变。所以着陆场和发射场不同,着陆场它的不确定因素太多,我刚才说了,是升力控制返回,还是弹道式返回?落地是垂直姿态,还是水平姿态?航天员的生命状态怎么样?只有到落地的时候你才知道。
白:虽然不愿意想,都是一些最坏的结果是不是也要在考虑中?
夏:针对各种不确定因素这个特点,要制定各种方案和预案,来保证一旦出现变,我要有方案来对付。
白:现在有一个非常高兴的结果,我们不妨做一个假设,要在内蒙返回,一不小心落在外蒙怎么办?
夏:我有应急返回的方案,也是这个方案里面考虑的,我有应急对付的方案。
白:甚至除了蒙古共和国,更远的是不是也要准备?我昨天采访前苏联的宇航员的时候,他给我讲了一个细节,他一共上了三次航天飞船,苏联有一次返回的时候非常不顺利。我在减速的时候在美洲,但落地在非洲,但我是俄罗斯的宇航员。
夏:我们国家也有考虑,应急方案有很多,我们的方案做了几十种,但是我们不希望用,但是必须做好准备,我们的方案做了几十种。但是一旦出现情况,我有办法来对付来保证完成任务。
白:夏总在21个小时的飞行过程中,你什么时候心里有底了,估计它大致会回到我们预计的范围之内?
夏:第五圈的时候,大概是6点多钟吧。
白:是什么样的信号让你感到到有戏了?
夏:一个发射成功,第二个变轨也是准确的。这次任务从党中央国务院各个部门都很高度重视这首次载人航天。在着陆场尽管压力大,也提心吊胆,但是我们有信心有能力完全这次任务,因为我们毕竟做了大量的准备工作,细微的事情我们考虑得很多。
白:天道酬勤。你们很多的工作体现的一个结果就是建健康康的我们第一个航天员回到了地球,而且也回到了北京,接下来我们就关注第一个航天员回到航天城方方面面的情况。一起了解一下。
白:这是回到了航天城,你们是一架飞机回来的吧。
夏:我的任务是将航天员从着陆场护送到航天城。我到今天12:35才签了字。
白:就是说我安全地护送到航天城。
夏:到出发地,我的任务算是完成了。
白:您的很多战友部下这几天因为内蒙的温差非常大,今天他们会不会有一个比较好的庆祝?
夏:他们还在途中,我护送航天员到北京,我的战友,他们还在处理返回舱,返回舱要在明天下午送到北京,所以他们还在途中,也没有庆功的时候,这杯酒还不能举杯。
白:下面我们看到这是杨利伟从他的出发的地方,走上了红地毯,航天工作服在内蒙着陆场就已经换完了。
白:好,最后一个问题,夏总。其实一了解这些事,总觉得时间非常短,相当长的一段时间我相信你的内心是非常焦虑和压力非常大,这块石头落地你的感觉是怎样的?
夏:轻松,今天中午。
白:我特别能理解你的这种心情。其实是一直在等待这一刻。我估计您压力最大的时候,最难的时候,出现了很多问题的时候可能都没有掉眼泪,反正也不能掉眼泪。谢天,谢地,谢人,谢自己,坚持过来了。
夏:是呀,坚持过来了。
白:中间一定有多很多的时间就需要再坚持一下。
夏:责任重大啊。稍有疏忽,对不起党,对不起人民。所以我跟我的部下说,我们的工作不能留下任何遗憾,要保证这次首次载人航天的圆满完成。
白:稍有疏忽的话,可能会用一生的时间来后悔,去责备自己。
夏:弥补不了,无法弥补。
白:你觉得此时的状态像掉了多少肉一样,变得轻松了?
夏:任务完成了,今天晚上可以睡个好觉。
白:多长时间没睡好觉了?
夏:哎呀,睡不踏实。
白:睡好了,也是所谓相对的。
夏:这次任务能圆满完成,是在我们着陆场全体的参加人员的共同努力下,在党中央、国务院、中央军委正确领导下,大家团结奋斗,齐心协力,克服一切困难,要坚决把这一次任务圆满完成,以优异的成绩来报答党和人民对我们的期望,
白:我最后一个问题,跟我第一个问题一模一样,今天是不是真正地感受到了幸福?
夏:一是高兴、幸福,还有轻松。
白:非常感谢您来到我们的演播室,也非常感谢您的工作,尤其感谢您和所有着陆场方方面面的工作人员,为今天安全的着陆和过去很多次安全的着陆所作出贡献的一种感谢,向您表示敬意,多谢,今天晚上做一个好梦,没梦最好,因为梦已经圆了。